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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婚一週年---走過這段婚姻

今天，九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，我二十四歲，去年的同一時間，我結婚了。今年是第一個結婚紀念日，紙婚（paper wedding），我選擇暫時離開丈夫和孩子，回到三重，重新整理自己的真實心情，評估是否要繼續這樣的婚姻生活。
九十三年五月二十日，我未婚懷孕了，受盡家人親戚來自關愛的指責，排山倒海而來，大家好心勸我，才23歲，還沒出社會，卻要當媽媽了，我並沒有這個能力。我卻堅持要生下這個和我最愛的人的愛情結晶，幻想美好的婚姻生活，一個有父愛的、溫馨的家，有老公的肩膀給我依靠，老公的胸膛能無盡地包容我、隨時在側寵愛我。
一切的希望隨著現實壓力而破碎了，從開始懷孕十個月來，激烈孕吐、睡不著、整個身體燥熱暈眩；再加上母親與親戚群嚴厲的不諒解，墮胎的建議不絕於耳，大家都認為我背叛了更需要我的單親母親，我只自私追求自己的幸福。『妳自跑去倒貼跟男人搞大了肚子！』『活該！』『忘恩負義！你媽養妳全白費了！讀書讀到研究所有什麼用？』…這種種的壓力促使我每天都狂哭，用盡全身的力量哭，老公不知道，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和辱罵，因為老公在努力賺錢。無奈的公公與氣憤的婆婆，就在這種氣氛之下拿錢幫助我們舉行婚禮。舉辦婚禮的時候，母親一直耿耿於懷的兩件事情：一、所要求下聘的六樣古禮，例如蠟燭、冬瓜糖等，男方拒絕。二、要替未來的孫子名子有個德字，男方也拒絕。母親從尚未結婚開始，就對親家產生芥蒂。『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家？』、『我們沒有男主人，就好欺負了嗎？』好強的母親正在啟動自尊心防衛機制。
婚禮後，沒有蜜月，因為沒有錢也懷孕兩個月了，我與老公回到台南，直到年底再回婆家待產。一個被週遭親友責罵，身心都遭到空前改變的大肚婆，最需要的是什麼？是丈夫的陪伴。但，我落空了。
從婚前讀博士班的二十四小時接送，轉而放棄博士班學業，為了即將出生的Baby，狂接七、八個家教，從一大早到深夜看不到人，我也沒朋友可以說話、沒有任何娛樂，身體不舒服也沒人知道，晚上與憤怒的母親通電話後更加沮喪。自己只好不停的在異鄉流淚與生氣，非常失敗的胎教。
年底終於隻身回到婆家待產，到了完全陌生的環境，非常沮喪的是連過年也無法回自己的娘家，得重新適應一切。Baby要出生之前還是有臍帶繞頸，娘家方面為了我的安全第一，希望去大醫院生產；婆家則堅持在附近的診所生產，因為停車方便，好就近照料。母親只能對我說：『妳命真的有這麼賤嗎？連生產的地方都不能選好一點的？』母親出於關愛與著急，但是我一直強調家和萬事興，既然住在別人家裡，就聽從公婆的安排吧，我又傷了母親想保護我的心。
生產過程整整痛了持續兩天，生不如死的陣痛折磨，讓我把自己的頭撞牆，用力打自己巴掌，才能轉移肚子劇痛之注意力。陣痛過程，不斷被醫生和護士用手進入陰道檢查子宮頸開了沒，一個粗魯的醫生，用手塞進我的陰道粗魯地用力扳開檢查，我痛到陰道不禁縮起來，口氣不屑的說：『妳不放鬆我怎檢查啊？快放鬆啦！哼，才開了兩指而已！』最後兩小時，從待產室移進了產房，我爬上產台，像隻發抖的母狗，雙腿大開，因為連續的用力，而不停無力的渾身顫抖，最後孩子出來的那刻，我虛弱的只能說『謝謝…謝謝醫生..謝謝護士…我可憐的孩子…』我痛苦了兩天，我的老公，因為賺錢，最後五小時才從台南趕到，也沒有進產房目睹一個母親在生產過程中若稍有閃失，怎麼與死神搏鬥、如何痛苦的犧牲。
別人的嬰孩大都是在父母萬全的計畫與期待下降臨，而我從生產到現在，卻是在辱罵、委屈與非常意外的心情下產子。
坐月子期間，是我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煎熬。生產完的恐懼與身心俱疲，本應好好休息的產婦，住院三天就返婆家，老公也回台南賺錢。接著第十天Baby終於脫落臍帶出院了，但是我卻開始過著不是人的日子，也錯過了餵母奶的黃金時期。這十天等待Baby出院的日子，我的胸部嚴重脹奶，痛到我想用刀子割掉，比生產還痛苦，沒人告訴我應該怎麼做，是應該要天天擠奶。我也不知道要向誰求救，唯一熟悉的老公早就已經回南部賺錢，我因此患了乳腺炎。我開始懷疑這段婚姻能帶給我什麼。
Baby出院回來後，我卻24小時不能睡覺，每幾分鐘就驚醒啼哭，需要不停的安撫，還是啼哭，我不停來回跑廁所，他一大便就要用溫毛巾擦屁股，我的手也因此洗到裂開流血，成為富貴手，婆家說使用濕紙巾對Baby不好。每兩小時要餵奶，本來要餵最珍貴的母乳，婆家說這樣不知道奶量，用泡奶粉的好。又說我太懶惰，脹奶應該要熱敷十分鐘並擠奶。但是，請問一個完全沒有睡覺、沒有娛樂、不會帶Baby的我，怎麼有時間熱敷擠奶？也就是因為初為人母，不懂照料冬天出生的嬰兒，整個月子看了四次醫生，他不停哭鬧，我不停餵藥，我真的快崩潰了。我的另一半，完全不在身旁，完全失去依靠與幫助，沒人跟我輪流帶Baby。公婆要我獨立，以後下南部才有能力帶孩子，所以整個月子訓練我，我就在淚水與汗水中度過了。我沒有休息的權利嗎？我是媽媽，也是人啊！公公白天要去游泳辦事收信；婆婆要上班，一大早會準備好桂圓紅棗茶與虱目魚湯在電鍋，平常中午吃自助餐的雙拼便當。兩老盡了最大心力，但是我需要的是幫忙我帶Baby啊！坐月子不能離開家門半步，這三十天使我抓狂哭泣絕望，與自己的富貴手、產後陰道傷口與子宮疼痛、痔瘡等陪伴我，我有種想死的感覺。
老公在南部獨自工作，我失去理性狂call上班中的他，放Baby不間斷的哭聲給他聽，面對電話筒中不斷抱怨的我，他傳了封簡訊『妳沒有資格做承威的媽媽』。我的心好冷好冷，夫妻情份從此刻變質，我真的受傷了。沒有人知道我不會待孩子的痛苦，我連上大號的時間都沒有，忍著痛苦抱著哭泣的Baby。
月子結束後，懷著滿腔的悲憤，和老公孩子回到了台南。三個人的世界充滿戰火。我的研究所課業越來越重、論文越來愈趕、接著更是實習與教甄，白天更要揹起Baby發動油門有問題的摩托車，接送工作一肩扛。晚上獨自承受沒有睡眠的夜晚，每三小時就要哭鬧喝奶的Baby，而枕邊人早已進入夢鄉，沒有幫忙，因為他要賺錢。我開始學會怨恨、計較和自私，每天落在我頭上數不清的家事，我開始放棄。（洗大人衣物、嬰兒分開洗、用衣架晒乾、嬰兒的要烘乾、整理全家的雜物放置、掃地、拖地、全家的垃圾收集丟掉、不停的奶瓶清潔與消毒、檢查熱水瓶有沒有水、買水、刷馬桶、買菜、煮飯洗菜…）我也是人啊！為什麼不把我當人看？我告訴我的朋友『結婚竟是二十四小時的奴俾』，女人是用來伺候老爺和少爺的；也是性愛的玩偶，也不用做避孕措施，墮胎不可，反正生下妳顧，不用工作賺錢還債或孝順母親啦；我開始『恨』自己，這個全身因為生產完後七十公斤肚子三層肥肉、骨盆腔變超大、臉又肥又黑也沒時間擦保養品、下半身佈滿數十條黑黑妊娠紋、下垂的F胸部、富貴手、香港腳、痔瘡、子宮因為生產後也長不明瘜肉、抵抗力全失、常感冒；這個曾經是『小賈靜雯』、愛漂亮、愛約會的自己。
因為我一個人顧Baby，沒有閒時間打扮買衣服或隱形眼鏡，沒有閒時間看電視或做任何娛樂，因為我要靠老公賺錢養活我和小孩。在這個不見陽光的小房子，我唯一不變的心情就是『我過的不快樂』。會跟老公吵架，當老公有自己的上班壓力，回敬的是踹門、摔東西、互相吼叫、甚至拋下Baby兩個跑出去。Baby回敬我的是越來越暴躁的脾氣、腸病毒住院一個禮拜、厭奶、斜頸、甚至被懷疑而誤判成發展遲緩。
這樣的挫折讓我思考，兩個人在一起若不是加分而是減分，時間越久，情分越淡，有繼續的必要性嗎？
旁觀者說，我和我的丈夫個性太像了，都是喜歡依賴別人，而沒有責任感、比較想到自己、看到自己的貢獻、不知道對方真正需要什麼等等的盲點。婚姻最好由個性互補的夫妻所組成嗎？也許前方的路難走，但是我會找出屬於自己的路。